謝朝醒來的時候, 就感覺陽臺上似乎有人，天還沒亮，他下意識的摸到了臺燈點著, 看到了靠在陽臺上抽著煙的人，微弱的火光明明滅滅, 那人穿著家居服，似乎是在想著些什麽。

謝朝低咳了一聲，陽臺上那人聽到了聲響轉過頭來，開口道：“你醒了？”

江耀的面容藏在了陰影處, 謝朝這個角度並不能看到他的神情，略微一楞之後，他聲音低啞的應了一聲。

外面不遠處的江上還要輪船的鳴笛聲, 江耀開口道：“今天是你大哥的忌日，小叔, 要陪我去一趟嗎？”

謝朝的大哥, 就是江耀的父親。

謝朝靠在床邊, 他微微闔眼，開口道：“什麽時候？”

“等會吧, 等天稍微亮一點, 花店都開門了，不然我們連一束花都買不到, 也太寒磣了, 你說是不是啊, 小叔。”江耀雖然叫著謝朝“小叔”, 可是語氣裏卻沒有幾分尊重, 他走到謝朝的身邊, 對著他輕輕噴了一口煙, 嗆得謝朝不住的咳嗽，江耀卻猛地將人翻過來壓在了身下，幾乎報覆性地狠狠咬在了謝朝的脖頸上，他疼的倒抽了一口涼氣後，江耀忽然道：“小叔，你說你看到我爸，你不會做噩夢嗎，他那麽相信你，我家這麽幫你，我父母對你這麽好，你就是這麽對我的？”

謝朝沒有回答，直到江耀將滾燙的煙頭燙在了謝朝的肩頭，謝朝疼的渾身一個哆嗦，卻被江耀狠狠摁住，不得動彈，他嘴唇微顫地看著江耀，一個字都說不出口。

“怎麽不說話了，小叔在董事會上可不是這個樣子的，我是豺狼虎豹嗎，這麽可怕？”江耀哼笑了一聲，他將已經碾滅的煙頭扔到了一旁，擡手摸了摸謝朝的脖頸，小聲道：“你現在是不是恨死我了？可惜了，禍害遺千年，我死不了，你也不會活的舒坦。”

謝朝微微闔上眼睛，不再啃聲，他的手無力垂在了床側，肩頭的傷口往外淌血，帶著一絲的血氣，他也無所謂。

“再睡會兒吧。”江耀想了想還是起身將被子蓋在了謝朝的身上，徑自一人推門出去了，直到門被關上，謝朝才算是回過神來了。

他記得333說過，有時候的江耀是主系統，有時候是他，可是這次，謝朝卻有種強烈的感覺，他覺得333又在騙他。

太陽出來後，謝朝換了身衣服，他最近休息的一直不好，臉色有些蒼白，跟在江耀身後上了車，一路上兩人都沒有一個吭聲，江耀忽然開口道：“你是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。”

“這種事情，有什麽必要裝嗎？”謝朝問道。

江耀笑了一聲，沒有再說話。

這條路越開越偏了，就算謝朝不知道這個世界的劇情，但也明白這絕不是去往墓地的路，他轉頭看了眼江耀，問道：“你要去哪裏？”

“怕了？怕了就求我。”江耀笑了一聲，唇角微揚：“放心吧，弄不死你。”

謝朝忽然想起昨天333說的話，他靠在座位上閉了閉眼睛：“確定選擇今天嗎？”

開車的人油門微微松了一下，而後很快又加速上去，他面色不改道：“小叔，你什麽意思啊？”

“那就今天吧。”謝朝沒有回答他的話，聲音平靜道：“早點結束也好。”

開車的人冷笑了一聲，沒有再說話，直到將謝朝帶到了一處廢棄的倉庫，他繞過了這邊，將車停在了一個小路口，開口道：“就是這裏了。”

謝朝坐在車上沒有動，直到江耀走過來敲了敲他的車門，他這才推開了車門，下了車，站在這墓園的入口處時，謝朝的臉略微僵硬，他喉頭略微聳動，聲音嘶啞道：“為什麽來這裏？”

“祭拜一下你的奶奶。”江耀轉過頭看向他：“不管怎麽說，小叔也是我喜歡的人，按道理也該來見見家長了。”

謝朝渾身僵硬，他幾乎是死死盯著這墓園的名字和這個入口，呼吸都有些呼吸不上來，指尖微微發顫。

“走啊，小叔。”江耀說道。

“……”謝朝沒有動，江耀轉身走了過來，一把拽住他的手，將他往前拉扯，可謝朝說什麽都不肯上去，江耀他厲聲道：“為什麽不上去！你是在……你是不想讓奶奶見到我嗎？”

謝朝看著江耀的樣子，本來就蒼白的臉色頓時血色全無，他看著江耀，眼底露出了一絲哀求，江耀的心口劇烈顫了顫，他強忍著心酸，一字一句道：“跟我上去。”

“我不，我不要。”謝朝心生退意，他企圖往後走，可是卻被江耀死死攥著手，他近乎乞求道：“我不去，不去……”

“……”江耀一把將謝朝抱在了懷裏，他啞聲道：“跟我上去，讓奶奶看到我，好歹……我們也上了床呢，你說是吧。”

謝朝本就虛弱的身體怎麽可能抵得過江耀，他幾乎是被江耀扛著上去的，破舊墓園，狹窄的小路，他踩在這裏，夢裏的場景幾乎都印證在他的腦海裏，江耀的心口似乎破開了一個口子，風往裏面灌著，他低聲道：“小叔，就這裏吧。”

阿風的出現，讓謝朝甚至有些麻木，他甚至都沒有問江耀，為什麽阿風會出現在這裏，直到看到了汪志禾，那種極為窒息的感覺才再次湧了上來，這一幕似乎很早之前他就看到過，人沒有變，這一幕裏，誰都沒有改變。

“阿耀，這又是什麽意思？”汪志禾看著江耀和謝朝，他面色不改的拄著拐杖：“做人可不能這樣，過河拆橋可不行。”

“當初你幫我的報酬，我已經給你了，現在我們兩清，我要做什麽，與你無關了吧。”江耀將謝朝護在了身後，他和汪志禾四目相對，汪志禾忽然笑了一聲：“阿耀，告訴我，你知道了什麽？”

“我什麽都不知道，但是你可以告訴我。”江耀笑了起來：“你敢說嗎？告訴我，這裏是哪裏，今天是幾年幾月幾日，你是誰，我是誰……敢說嗎？”

汪志禾看著他，好一會兒之後，閉起了眼睛，深深吐了口氣，覆而睜開，似乎是失望極了：“阿耀，你可真是會選，每次都往絕路上走。”

江耀動手的時候，阿風和其他人都沒能反應過來，他就已經一個飛躍將汪志禾鉗制住，冰冷的刀刃抵在了汪志禾的脖子上，他像是事先就知道汪志禾的刀放在了哪裏，極為順手的抽了出來，被刀抵在了脖子上，汪志禾似乎也並不害怕，他道：“看來我送的禮物你很喜歡。”

“我很感謝。”江耀壓低了聲音，用只有兩個人的聲音說道：“但我不喜歡。”

“你應該再等幾個月的，等到冬天下第一場大雪的時候。”汪志禾笑了：“說不定他的印象會更深啊。”

“關你屁事。”江耀的脾氣向來不好，為數不多的溫柔都給了謝朝，他轉過頭看向謝朝，厲聲道：“跑！”

謝朝像是一個走進了電影廳的人，沒有觀眾，沒有工作人員，誰都沒有，巨大黑暗空洞的電影廳裏只有他一個人，高高的熒屏上放著電影，可是裏面的主角是他，一時間他甚至有些分不清自己是站在了電影廳裏還是電影裏，又或者全部都是假的，也可能都是真的。

汪志禾被江耀打斷了一條腿，狠狠踹到了一邊，阿風和其他人根本不是江耀的對手，但是奈何人多勢眾，江耀的後背重重挨了一刀，鮮血頓時湧了出來，他顧不得其他，反手就將人撂倒了，小小的墓園裏，誰也不會想到在這裏竟然會有人持械鬥毆，謝朝站在了原地，他整個人幾乎動不了，這畫面熟悉的讓他窒息。

知道溺水的感覺嗎？謝朝就是這樣的感覺，周圍的一切就像是倒灌的海水，他站在其中，卻無法呼吸。

“朝哥。”當江耀傷痕累累向他走來的時候，江耀的一只胳膊受了傷，垂在身側，鮮血順著手臂往下滴落，他捂著傷口緩步走來，俊美蒼白的臉上沾了血痕，旁邊的人已然倒下，他道：“朝哥，你過來。”

謝朝僵硬的看著他，直到看到了後面掙紮爬起來的汪志禾，他不知道從哪把刀撿起來了，刀口劃過江耀脖頸的時候，甚至江耀都沒能反應過來，他只是感覺脖頸微涼，鮮血驟然瘋狂湧出，瞬間便浸透了他的衣服，他離謝朝只有幾步路了，卻連一步也走不了，整個人重重跪在了地上。

謝朝終於會動了，他將汪志禾踹了出去，將江耀抱在了懷裏，手拼命捂著江耀的傷口，可是鮮血幾乎是噴濺出來的，江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，只是看著謝朝，似乎是有些遺憾。

“不要，不要——”謝朝的眼淚湧了出啦，他雙手沾滿了江耀的鮮血：“別死，別死，我求求你，你別死……”

“對……對不起。”懷裏人嘴裏鮮血狂湧，竭力發出了幾個氣音後，他的瞳孔逐漸放大，似乎已經無法看清謝朝的模樣。

直到最後，手無力垂在了身側，從脖頸傷口處湧出來的鮮血將他的衣服都浸透了。

“啊——”

“江耀——”

在這一刻，所有被遺忘的記憶紛至沓來，和現實世界重疊了起來，被刻意忽略的事實再次想起，謝朝的世界驟然崩塌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今天網線不穩，明天去找人看一下網線，再更新！

大家先去睡吧，晚安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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